在北达科他州的乡村，辛迪·哈肯森今年春天终于在“心脏地带”长期护理中心为她的74岁丈夫谢尔伍德找到了一个房间。由于心脏和肾脏问题，谢尔伍德近几个月频繁昏厥，急需全天候照护。然而，新的忧虑随之而来：如何负担得起这笔费用。
辛迪说：“我们存了一些钱，大概能维持一年左右。但之后呢，我不确定。”他们拥有约2600英亩的土地，这是他们在威洛市地区经营的小型牛羊农场，家族经营已经超过130年。农场曾经历过严冬和1980年代的农业危机，如今，这对夫妇面临许多老农共同的恐惧：为了支付长期护理费用，可能被迫出售或分割农场。
这是一场令人心痛的选择，但并非孤例。多年前，辛迪看着父母因健康问题几乎失去农场，她深知这种困境。“我一直知道这就是生活的样子，只希望将来不必面对。”她说。
根据卫生与公共服务部的数据，美国65岁及以上的人群中，有三分之一的人会在一生中需要至少一年的疗养院护理。如今，一间半私人病房每月的费用大约是8700美元，而这通常不在医疗保险覆盖范围内。虽然长期护理保险存在，但对美国老年人来说并不受欢迎，因此很多老年人依赖退休金或储蓄来支付护理费用，而其他人则申请医疗援助，但这也有其自身的挑战。
对于小型农场主来说，选择尤为艰难。来自俄亥俄州立大学农业与资源法项目的律师兼研究员罗伯特·摩尔表示：“我经常告诉农民们，长期护理规划没有简单的解决方案。”
摩尔认为，长期护理需求是当今对小型家庭农场的最大威胁之一。为了在晚年保护土地，农民们会精心计划多年。然而，随着费用飙升和婴儿潮一代逐渐老龄化，这个问题只会加剧。
即使长期护理成为必要，离开农场也并非易事。去年10月，谢尔伍德在家突然晕倒，被紧急空运到200英里外的法戈市医院。四个月里，他六次入院，每次都让辛迪心惊胆战。他们的家偏远，急救人员找起来困难，特别是夜晚，而且辛迪比丈夫矮一英尺，独自搬运他几乎是不可能的。
到了三月，很明显谢尔伍德需要更接近医疗设施，以防再次昏厥。尽管疗养院离家只有20分钟车程，但他适应起来并不容易。哈肯森夫妇习惯了家的宁静，尽管他们走遍全国，但他们最喜欢的风景还是自家客厅的窗户。谢尔伍德在农场工作了五十年，那片土地是他曾曾祖父于1890年开垦的。“1890年6月，他们在那里得到了威洛市的第一块地。”他在四月份这样说。他的家族是数百名挪威移民中的一员，共同塑造了这个小镇。他出生时，镇上已有近600居民，现在只剩不到150人，曾经的商店、高中和两家酒吧都已关闭。
他说：“每个人都说这是一个垂死的社区。”
长期护理费用为何对农民构成威胁
小型农场主常常是“土地富饶，现金短缺”，他们的资产大多绑定在农场和设备上，摩尔解释道：“大多数农民生活节俭，每年的生活开支不会达到10万美元。所以，如果每年收到10万美元的疗养院账单，这超出了他们的预算。”
美国大约有190万农场，其中40%由65岁及以上的农民拥有。尽管有合并的趋势，但截至2022年，仍有大约四分之三的农场年销售额低于5万美元，农业部数据显示。
摩尔补充说，平均而言，农民可以通过动用储蓄或出售作物、牲畜和机器来负担一年或两年的长期护理费用。但当一位年迈的农民需要超过平均三年的护理时，情况就会变得严峻。“让农民夜不能寐的是，他们可能要在疗养院待很多年，耗尽可用资源，从而危及家族农场的未来。”摩尔说。
哈肯森夫妇多年前就卖掉了工具和机器。据辛迪说，唯一重要的财产可能是他们的雪佛兰皮卡，这原本可以支付两个月的护理费用。
北达科他州格兰福克的德国法律事务所负责人雷·格曼表示，在他处理过的数千起案例中，那些土地价值低于100万美元的农民最有可能因为长期护理费用而失去整个农场。“他们非常担心会失去一切。”格曼说。
长期护理保险并非解决之道
长期护理保险本身存在问题，比如复杂的核保程序和不断上涨的保费。在帮助北达科他州和明尼苏达州的老年农民保全遗产的工作中，格曼表示，只有极少数客户购买了保险。“它很昂贵，而且往往需要满足很多条件，取决于具体的保险政策。”他说。
北达科他州农民联盟保险公司的销售总监兰斯·博伊尔表示，短期护理保险是长期护理保险的新选择。它们通常提供不超过一年的保障。“它们价格实惠，核保流程简单。”他说。不过，“目前还不清楚它们在市场上有多大的影响，因为它们还很新。”
另一个选择是医疗援助，这是美国最大的长期护理付费方。在北达科他州，虽然该计划完全覆盖疗养院费用，但接受者账户余额通常只有几千美元。如果房产在配偶名下，他们可以保留一些额外现金和房产，但通常不允许保留其他财产。这对农民来说尤其棘手，因为他们的生计和家庭往往与土地紧密相连。
摩尔指出：“拥有世代相传的农田与拥有可能需要变现的股票投资大不相同。对许多农民来说，延续家族传统非常重要。”
为了绕过医疗援助的限制，一些农民会将农场转入不可撤销信托，并指定子女为受益人。即使符合医疗援助资格，农民也可能需要等待五年，才能获得长期护理的资助。因为在大多数州，医疗援助会检查申请人申请前五年的财务交易，这被称为“回顾期”。
三年前，辛迪已经安排将他们的农田转移到孩子名下，当时她以为自己将来会需要长期护理。但因为哈肯森夫妇仍在医疗援助的回顾期内，他们无法为谢尔伍德的护理得到政府援助。
辛迪说：“如果我能再健康活两年，土地就安全了。”这个故事得到了普利策危机报道中心的支持。
访谈记录
主持人斯科特·戴特劳：本周在NPR，我们将讲述农村老年人的健康护理问题。今天，我们关注北达科他州的农民。实际上，每个人在人生的某个阶段都需要长期护理，比如洗澡、穿衣或如厕。这类护理费用高昂，对想要负担得起而不影响农场的农民来说尤其艰难。这就是为什么一些专家认为长期护理费用对小型家庭农场构成重大威胁。现在，NPR的朱莉安娜·金与我们在北达科他州的农民交谈。你好，朱莉安娜。
朱莉安娜·金：你好。
戴特劳：长期护理费用为何对农民来说特别具有威胁性？
金：长期护理费用高企，且通常不在医疗保险覆盖范围内。这使得需要入住疗养院的农民陷入困境，可能不得不卖掉或分割农场来支付费用。这对那些世代经营农场的家庭来说尤其艰难。
谢尔伍德·哈肯森（来自威洛市）：我和父亲一起务农，直到他退休，然后我接手。
金：这是来自北达科他州威洛市的谢尔伍德·哈肯森。他一生都在1890年曾曾祖父开垦的土地上耕作。我在邻近城市的护理中心见到了他。
戴特劳：他为什么在那里？
金：谢尔伍德因为心脏和肾脏问题需要24小时监护。工作人员对他照顾得很好，陪伴他，让他远离妻子和猫咪。但在家中，他的妻子辛迪非常焦虑，他们如何继续承担起护理费用。
辛迪：我们有自己的农场土地，可以出售，但这就像是割舍掉一部分家族遗产。
金：大多数小型农场主的问题在于，他们土地多，现金少。没有数万美元的存款。
戴特劳：那么，你采访的农民是如何筹集所需资金的呢？
金：他们可能会出售牲畜或设备，但这只能解决一部分问题。有些农民会申请医疗援助，即针对贫困和老龄人群的联邦保险项目。每个州的规定略有不同，但通常，要符合条件，老年人必须清空他们的资产，对农民来说，这意味着他们的土地。
戴特劳：这确实对很多人，包括各行各业的人来说都是个难题。但让我们强调一下，如果是一个农民，为了申请医疗援助，他甚至不能再拥有土地吗？
金：没错。有些农民通过将土地转入不可撤销信托并指定子女为受益人来规避这一问题。但在北达科他州和其他大多数州，从申请之日起，医疗援助通常要等五年后才会支付长期护理费用。当我见到谢尔伍德和辛迪时，他们已经把农场土地转给了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