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周五的夜晚，詹·格兰茨坐在曼哈顿的公寓里，面前是一瓶廉价葡萄酒，一台键盘，以及积年累月的烦恼。她刚挂断两个朋友的电话——她们还是朋友吗？她疑惑着。尽管多年未曾联系，但她们带着同样的请求找到她：能否成为她们的伴娘？
那时她26岁，已经至少六次担任伴娘。对于某些朋友，这个角色要花费700美元，而对于其他人则高达2000美元。她耗尽了积蓄，甚至向父母借钱来承担这些开销。
当她向室友抱怨时，室友回应道：“他们找你是因为你做得太好了，你可以专业做这个。”
一个为二十出头的朋友做伴娘的漫长夜晚后，格兰茨得以放松片刻。
格兰茨凝视着身边酒瓶底部残留的酒液。
她在Craigslist上发布了一条广告：“专业伴娘——女性寻找女性——26岁（纽约）。如果以下情况适合你，这次让我陪伴你：除了远房表亲，你没有其他女性朋友，而她经常把舌头伸进空红酒瓶里。”她写道，“你需要有人掌控局面，确保伴娘按时买礼服，而不是迟到三小时。”
然后她去睡觉了。
启动“雇佣伴娘”业务的Craigslist广告。
邮件如潮水般涌来。数百封来自需要帮助的新娘的信件，记者的采访邀约，甚至是求婚。
自那晚起的十年间，格兰茨将这个始于Craigslist的玩笑变成了一份六位数收入的全职事业，成为了美国最多产的专业伴娘。
犹豫不决
站在斯塔滕岛的一座教堂后面，格兰茨感到身体麻木。她听过“我做不到”的话，甚至曾协助结束过订婚。但现在，新娘在婚礼钟声即将敲响之际抓住她的手臂，告诉她讨厌新郎。
“我说，‘好吧，我们可以离开这里，我会叫辆Uber，我们走吧。’”她说。但她告诉新娘，首先得和他谈谈。她让他们单独待在一个房间里，手机设了计时器，然后等待。
十分钟后，新娘笑容满面地走过红毯。只有格兰茨知道他们在演戏，决定举行婚礼，却不会真正结婚——他们在那个房间里分手了。
“仪式结束后，伴郎们过来感谢我解决了他们的争执。”她说，“他们完全不知道这些人生活中发生了什么。”她心想：“我们在生活中隐藏了多少东西，那些我们声称是最好的朋友。”
这感觉如此虚幻。然而，她的生活其余部分也是如此。
广告发布九个月后，格兰茨过上了双重生活。周末，她飞往各个州，庆祝，调解亲戚纠纷，为素未谋面的夫妇发表伴娘致辞。
平日，她在一家科技初创公司担任文案。她说：“我假装去看医生，但实际上……是去见客户。”
当她在亚特兰大机场洗手间的水槽下蹲着，仍然穿着前一天婚礼的裙子，因为无法及时赶到下一个工作现场而哭泣时，她达到了极度疲惫的临界点。
当初创公司的老板叫她进办公室告诉她将被裁员时，她决定全力以赴经营自己的生意。
一位关键伴娘的任务之一？引领舞池。
几年过去了，伪装的部分从未变得轻松。
当新娘联系她时，格兰茨的服务费从2500美元起步，根据客户需要的支持程度而增加。需要无限短信和通话服务吗？需要策划单身派对的帮助吗？需要一个额外的眼睛陪购物选婚纱吗？
构建好服务套餐后，格兰茨开始了解关于客户生活、关系和婚礼期望的所有信息。
与新娘合作，她会发展一个掩饰身份的故事，以便向其他宾客解释自己的存在。如果故事是说她和新娘是高中同学，她会记住学校附近的街道名称和共同参与的课外活动。如果她们决定是在瑜伽课上认识的，她会学习工作室教练的名字。
指甲涂好了吗？检查。头发做好了吗？检查。手机充满电了吗？检查。
有一次，她差点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因为一个热情的伴娘想在Facebook上加她为好友，但显示的名字——格兰茨——并不匹配她伪造的身份。（她在洗手间隔间躲了起来，迅速创建了一个假的Facebook账户。）
还有一次，她花了几个小时纳闷为什么新娘的母亲对她冷淡，直到后来发现，当新娘的母亲拿出高中年鉴时，她编造的高中朋友身份露馅了。
经过所有准备，每个周末，格兰茨都会穿上新的礼服（由新娘支付），走进一屋子陌生人中。
一次，在佛罗里达州博卡拉顿的家乡参加婚礼时，她让父亲开车送她到场地。“我只是无法下车。”她说。父亲在酒店周围转圈，直到她的恐慌缓解。
她知道，一旦踏入新娘套房，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她曾被咬伤，被贿赂，甚至被抢花束的客人绊倒。有一次，戒指小天使狗在过道上拉了屎，她徒手捡起狗屎，以免弄脏新娘的礼服。
“你不知道谁会对你怎么样，谁不喜欢你，新娘会如何对待你。”格兰茨说。
于是她深呼吸，敲门，走进去，开始了表演。经历了数百场婚礼后，格兰茨知道该展示哪种性格，应该给这一天带来什么样的能量。
“而且我知道，如果我需要重新调整、哭泣或发短信给某人，浴室是个好地方。”她说，“每次步入未知，都没有变得更简单。”
扩展业务
十年后的今天，格兰茨35岁，与丈夫、一只狗和一个婴儿共享位于威廉斯堡的一室公寓。
这意味着她的伴娘裙收藏要分开放——25条放在衣柜的垃圾袋里，另外25条放在公婆家。剩下的捐赠给了朋友或送给朋友。
这项业务每年能带来超过10万美元的收入，并且当她不能出席，或者新娘担心有人认出她是职业伴娘时，她有自由职业伴娘为她工作。
她收到了成千上万份希望为她工作的申请，但她发现这是一个棘手的职位。没有固定资格要求——格兰茨自己大学主修诗歌——离职率也很高，所以大多数婚礼她还是亲自上阵。
在此期间，她正在建立业务的其他方面。
誓言写作。“我现在邮箱里有个家伙，他说‘两天后我要结婚，需要帮忙写誓言。’”（是的，她接受了这份工作，而且没有收取加急费用。）
首席女傧相演讲，由格兰茨撰写的价格为375美元，如果由她的AI助手协助，则为35美元。“我在分娩的时候，有人问我三天内能不能写一份。我在周二生完孩子，周五早上就把演讲稿写好了。”她说。
产品。她的书《总是伴娘（出租）》于2017年出版，2021年推出了《新婚夫妇卡牌游戏》，一款面向情侣的游戏。
幸福代价高昂
当格兰茨遇到现在的丈夫时，他对她的生意非常支持，以至于她试图让他加入，成为一名雇佣伴郎。但他拒绝了，尽管他确实取代了她父亲，成了司机。
这对夫妇结婚时没有热闹场面。最初，他们计划举办盛大的庆典，但因新冠疫情取消时，格兰茨感到释然。最终，在他们第一次约会五周年那天，他们回到初次相遇的咖啡馆，带上牧师和几位朋友，举行了婚礼。没有伴娘。
格兰茨认为伴娘的角色正走向消亡。疫情前，伴娘团扩大到了10到12人，她说。之后，行业似乎进行了修正。
“这些伴娘裙是我衣橱里最贵的东西，我讨厌它们。大多数人也是这么想的。”她说。
虽然她参与过价值数十万美元的婚礼，但在过去几年里，她注意到预算在收缩，以适应经济环境。
因此，她认为婚礼会变得更加简约。但如果最近雇用猛禽作为戒指传递者（费用为1200美元）的趋势有任何迹象，那么这还需要一段时间。
她看到人们在单身派对上挥霍无度——当然，这意味着伴娘又要承受负担。新娘要求朋友们请多天假，国际飞行，携带多个主题服装，并自行支付费用。
格兰茨说，有市场需求雇佣伴娘，说明人们对婚礼的期待有多高。由于社交媒体，拥有完美家庭、朋友圈、婚礼日和婚姻的压力重重压在她的新娘身上。
“人们上传这些婚礼照片，好像一切都很完美。而我参加了你的婚礼——那是一场彻底的灾难，你爸爸喝醉了，差点打了人。”她说，“我只是希望人们知道，大多数结婚的人都不是过着完美的生活。如果你没有他们那样的生活，也没关系。”
这也告诉她另一件事：人们缺乏所需的支持网络，不仅在婚礼当天，也在日常生活中。“交朋友、维持友谊真的很难。”她说，“我认为人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孤独。”
而这正是格兰茨真正出售的：一个支持系统。一个既是朋友又是心理咨询师和助手的人，始终会回复你的信息，无论面对何种危机，无论是帮另一个伴娘呕吐时整理头发，还是在离异父母首次重聚时充当缓冲。